上一次见到郑晓龙导演是去年六月在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的颁奖晚会上，彼时的他凭借着古装大剧《芈月传》一举拿下了白玉兰奖最佳电视剧奖。但是领完奖之后不久他很快就投入到了新剧《急诊科医生》的拍摄中。经过三个月紧张而忙碌的拍摄，如今这部剧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日前，我们前往北京郊区的小汤山对这部剧进行了探班，并在剧组再一次见到了郑晓龙导演。

《急诊科医生》是根据点点的原创剧本《人命关天》改编，“医院的急诊科不就是在讲这些人命关天的事情吗？”但是可惜的是“人命关天”这个名字早在2003年就已经立项了，于是这部电视剧就定名为《急诊科医生》，提及于此，郑晓龙非常惋惜，“现在我都觉得《人命关天》这个名字很好。”

《急诊科医生》讲述了因同事惨死而身陷自责与困惑的急诊科主任医师何建一（张嘉译饰）与高学历海归医生江晓琪（王珞丹饰），因为中美急救专业上的思维差异，从一开始的互相审视，到互相理解、渐生情愫，携手克服困难，救治患者，救赎自我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急诊科医生们的日常以及医患关系都被一一呈现。

之所以表现急诊科医生的故事，是因为在郑晓龙看来，急诊室是救死扶伤的第一站，急诊室的医生都很辛苦，但是急诊室却不出大师，因为急诊科只是做紧急的处理，处理完之后严重的病例就转到了其他科室，由其他科室的人治愈。但是急诊科却是最忙的科室，在协和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急诊科都人满为患，凡是做急诊的医生基本上都是很有情怀的人。

现实主义和人文关怀是《急诊科医生》最关注的

为了创作好这个故事，从一开始郑晓龙导演就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演员们也去医院体验生活，女主角江晓琪的扮演者王珞丹就在协和医院急诊科“实习”了半个月之久。除此之外，除了有些场景在真实的医院进行拍摄，剧组还在北京近郊按照北大国际医院急诊科的样子一比一搭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医院的景进行拍摄。逼真程度简直可以乱真，就连演了这么多年电视剧的张嘉译也连连称赞这个景搭得非常良心，“一走进就有医院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把这部剧拍得尽可能专业，卫计委还专门委派了协和医院的一位医学博士和高级护士在拍摄过程中对这部剧从头到尾进行专业性上的把关。小到医生的听诊器怎么挂，被狗咬了去哪里打疫苗，大到病人濒死之前是否应该确立“预嘱”，这部剧都非常专业的呈现了出来。

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是郑晓龙始终坚持的创作原则，“现实主义创作和现实题材不是一回事，现实主义是一个手法，是一个创作的态度。我们现在跟现实结合的片子越来越少，而且大量的电视剧脱离现实，现实主义的东西是要了解生活并且去体会生活。”在郑晓龙看来，不是只有现实题材的电视剧才坚持现实主义，古装戏也可以坚持现实主义，他还举了《甄嬛传》和《芈月传》的例子，“拍《甄嬛传》我也是现实主义的态度，虽然是古装戏，《芈月传》也是现实主义的态度，它不是非现实主义。《甄嬛传》是批判的，对封建社会一个落后的婚姻关系的批判，你别看那些女的锦衣玉食，我拍的那么漂亮，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战战兢兢的，结果都是很悲苦的，没剩下几个，全都很悲惨。因为那种婚姻制度是不可能幸福的。但是《芈月传》我就加上了很多歌颂的东西，为什么歌颂，它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化，人都是积极向上的。他们是一个新的生产关系，新的生产力，在往上走。像秦王，一些大臣在一起表现得没有那么强的等级，奴隶制的等级制非常强，他们坚持的是法治，坚持的是国家统一，最后为什么要杀义渠王，就是因为义渠王要把这个国家分了。这也是现实主义的态度，从历史观来讲，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我觉得这个态度坚持是重要的，不管是现实题材还是历史题材甚至包括科幻也是现实主义态度还是非现实主义态度。现实主义，细节都要考虑真实，考究的真实。”

除了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和态度，表现人文关怀也是这部剧的一大特色。除了体现医生为病人看病，治愈身体上的伤痛，医生如何去关照病人的内心也是这部剧想探讨的一个方面。在剧中有一个病例是有一位病人告诉医生他觉得自己有两张脸，医生一看他的病例发现他有精神病史，检查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但是医生还是坚持对他的身体进行仔细的筛查，后来在他的大脑上筛查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肿瘤，这个病人并不在乎生死，但是他很高兴被人相信。对于这位病人而言心理上的信赖甚至要胜于肉体上的治疗。

在这部剧中，还探讨到了关于“预嘱”这样比较深层次的问题，所谓预嘱就是病人濒死之前还清醒的时候选择自己快要死亡的时候，用不用医生做强迫性的、伤害性的过度治疗，这体现了对人的尊重，目前预嘱在国际上非常普遍，但是在中国这点还不是很受重视，这部剧能够提及到这一点也表现出了对于人的关怀。

现实主义的创作态度和人文关怀在郑晓龙看来是这部剧最重要的两个方面，这也是郑晓龙创作这部剧的初衷。

不过他也提到，医疗题材的剧也面临很多两难的问题，比如医患矛盾、比如医疗腐败，再比如面对没有亲属签字的病人是否进行手术这样的问题，但是最终他都做了积极的正面的表现。“我觉得讲急诊科医生更多的还是在讲现实中的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可能是最主要的，通过讲他们的关系，讲这些故事，还是反映人性的善良和美好，这方面我们也通过这个片子也普及了一些医学常识，有很强的科普性，我觉得这个是很好的事情。”

“在我的剧组我不允许演员不背台词”


2012年，张嘉译在电视剧《心术》中所饰演的医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隔四年之后他又一次穿上了白大褂演起了医生，当我们问及他为什么又一次演医生时，张嘉译毫不犹豫地说是冲着郑晓龙导演接的这部戏。当我们把这个问题抛给郑晓龙导演，为何要选择张嘉译和王珞丹来演这部戏时，郑晓龙导演却给了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答案：职业性。“他们身上有一种职业特点，他们有拍医生的这种感觉，他们身上有职业精神的感觉。”

这种职业的感觉不仅体现在演员所带给观众的感觉，还有就是他们塑造医生这个角色所持有的审慎的态度，据悉，在拍摄的过程中，往往不用导演要求，演员们就会主动去问医疗顾问哪里做的专不专业，医疗术语的使用是否正确。


在探班的过程中，我们采访到王珞丹，她也承认演这样的戏背台词非常痛苦，尤其很多专业术语还是英文的，但是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下了很大的苦工。整部戏全部采用的是同期声，非常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另一位主演张嘉译则在台词上不费什么力气，除了专业术语需要死记硬背一下之外，大部分的台词他基本上只看一遍就能记住，这点让王珞丹钦佩不已。

在采访郑晓龙导演的过程中有记者问道行业内有很多“数字先生”和“数字小姐”，问导演对此事是怎么看时，郑晓龙说：“在我的剧组我不允许，比如说我拍《芈月传》和《甄嬛传》都不是同期录音，但是我要求有一个录音师把他们的声音弄出来，我要听着他们讲，而且你必须说台词，回去都必须背，没有一个人跟我说1234567的，我都没见过一个。你必须按台词说，因为如果你连台词都不会说，你怎么表演，你连台词的内容都不知道，你怎么表演。我在这部戏还跟大家说声音在一部影视剧里的表现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声音搞不好，整个戏我觉得就说不准，我看有些港台导演听不懂大陆人说话，'咔'完了他就问台词说完了吗，台词说没说完都不知道。我举一个例子，电视剧来源于广播剧，到现在为止，广播剧仍然是一种独立的艺术门类还存在，通过声音塑造人物，表现故事，可是无声电影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门类已经没有了。可想而知声音的重要。所以我要求每一个演员都必须背台词，必须说清楚，古装戏不是同期录音也必须如此，我必须戴着耳机听着。我听你的逻辑重音，听你的抑扬顿挫对不对，听你的声音表现出来的感觉对不对，这是非常重要的。”


从1990年在电视剧《渴望》、1991年《编辑部的故事》中担任总策划进入电视剧行业，再到执导出家喻户晓的《北京人在纽约》《永不放弃》《金婚》《春草》《甄嬛传》《红高粱》《芈月传》等一系列的优质好剧，从业近三十年，郑晓龙的每一部作品都备受好评，大部分的剧被奉为国产剧中的经典，一播再播。当我们问及如何平衡电视剧的话题度和口碑时，郑晓龙这样回答道：“通常有收视的、有热潮、能够被反复重播的片子都是有一定口碑的，好的片子在重播的过程中是能够体现出来。什么叫精品？我觉得做精品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大浪淘沙，历史遗留下来的作品就是精品。不管你是不是得奖，也不管你是不是高收视，也不管你是不是有钱，也不管你吹的怎么样，这都没有用。”


如今的电视剧行业动不动就用IP，用大数据去评价一部剧，但是在郑晓龙看来这些东西却毫无意义：“什么大数据，全拿这个来说事，没有用，文艺作品不是靠这个来的，优秀的影视作品也不是靠这个来的，而是观众能不能喜欢它，把它留下来，那你的作品是不是深入人心，我觉得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给我说什么IP、大数据，我听着觉得毫无意义。”